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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死搬家這件事了,整理東西很麻煩,整理情緒更麻煩。

第一次搬家,是我三歲時,弟弟剛出生,爸爸媽媽買了新房子,決定
不再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家具不多,一張桌子、衣櫃,一台冰箱和
大同電視。這些東西我當然沒辦法幫忙,於是我負責的行李就是我那
剛出生幾個月大的弟弟。他是個巨嬰,據說剛出生就有4500克,而我
呢,根據外婆的說法,因為一歲前不會吃東西,是她好不容易把我從
鬼門關前搶救回來才有現在的我,因此小時候的我自然是體弱多病、
瘦瘦小小的,具那一些阿姨舅舅、叔叔姑姑的回憶,我弟三歲前,只
有媽媽去工作,就是我在揹。也難怪我會比我弟矮了快10公分。

對新家的印象,也是我對於我上幼稚園之前的那六年中,唯一的記憶
。就是四面空空蕩蕩、灰撲撲的牆壁,工作回來的媽媽,煮了一鍋的
麵疙瘩,等著爸爸回來一起吃晚飯。弟弟則在地上爬著,因為沒有餐
桌,我得顧好不讓他靠近那一鍋外星人食物而被燙到。而我們家,就
吃了那外星人的食物整整一年,搞到我現在看到類似的食物就想吐,
泡牛奶的麵包、黏在一起的麵條、軟爛的米飯以及糊成一陀的水餃,
都會讓我有種被噎死的錯覺。而我弟幸運的逃過這種折磨,因為他才
不到兩歲,還在喝奶。因此長大後,有時去外公家,他難得下廚煮他
的拿手好菜時,弟弟在那邊吃的津津有味,我卻寧願餓肚子,寧願被
罵也不肯讓我的消化系統遭受外星食物的入侵。第一次搬家的記憶,
那個空蕩蕩的客廳,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第二次搬家,是我考上高中,到高雄租房子。那是帶著期待混和著不
安與興奮的。可是呢,也不怎麼愉快的回憶,第一個學期,來不及找
房子,於是我和學長沒有多少的選擇。那是一間專供學生住宿的私人
公寓,我們住二樓,兩個人擠在不到停車格大小的房間裡,一張上下
舖、一個衣櫃與兩張小書桌。剩下來的空間,我們連要做個伏地挺身
,都得把椅子收起來,一先一後的輪流。更慘的是,唯一的一扇窗戶
,距離對面的公寓只有三公尺,不但空氣不流通,還只有正中午才有
一絲陽光勉強從近乎垂直的角度照亮那一塊30公分 ×1公尺的範圍。
後來,住了一個學期,我跟學長就覺得快得了密閉憂鬱症,下定決心
找了一間大了快四倍的套房,從此過著呼朋引伴、年少輕狂的高中生
活,每次一到颱風天,就有一堆人跑到我們那一間偷煮東西吃,明明
沒停電,也故意關起燈來講靈異故事,裝神弄鬼互嚇。升高三的暑假
,黑板上開始出現倒數的數字,早上上完輔導課下午就蹺課打撞球,
沒錢的時候就五六個人到我宿舍聊天、睡午覺,或者是大家打了一下
午的球,住家裡就到我那洗澡以免得滿身大汗地去補習班接受摧殘。
我一個人沒事做,就跑到7-11吹冷氣看運動雜誌,不然就是去治療我
那打球傷殘的雙腳和手腕,順便看電視,後來那邊的推拿師因為和我
太熟了,偶而下班還會帶宵夜給我們住在附近的一群他的"老顧客"吃


白天的高雄,熱的要死,但是一到晚上,一定會有陣陣涼爽的海風,
我用我那不中用鼻子確認過了,有海水的味道。唸書煩了,壽山、西
子灣都是我們騎車閒晃的好地方。不然就是爬到鐵軌旁的矮牆上,坐
著吃7-11店員特地留給我們的關東煮。默默地看著火車,由於很靠近
車站,速度都很慢,車上人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我那時就想,
從台北到高雄這麼遠的距離,不知道道那些乘客都在想什麼。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我搬了第三次家,來到台北。終於坐上了那班
我觀察了一年的,高雄到台北的自強號。到台北的第一餐,公館大學
口的餃子大王,很安全沒有勾起我童年噁心的回憶。後來,不知道要
吃什麼時,總會想到那家店。男六417R,是我第一個窩,寢室的學長
開玩笑的絕對不能死在一起,真的很冷;不過跟我的風格很符合。
大一大二那兩年,有大多事情把我跟那個地方鎖在一起。4F的IC卡和
1F投幣式的公共電話,有著太多高興、快樂、悲傷與哀愁的消息透過
線路傳進傳出。那兩年,剛擁有機車駕照的我,彷彿在彌補著什麼似
的,每個週末都有出遊,靠著一台機車,也把台北附近的所有景點都
繞了幾遍,雖然很多地方我只認得一條路,雖然只要我乖乖照著來的
路線就一定能回到宿舍,但是我就是喜歡載著你亂繞一些不認識的小
路;雖然我車裡有一本旅遊地圖,但是我就是不想拿出來,故意讓妳
發現我們迷路了,再靠著妳坐公車培養出來的認站牌的特異功能來告
訴我該怎麼走,或者乾脆跟著公車回到熟悉的街道上;雖然這樣往往
多花了很久在繞來繞去,可是我就是覺得這樣才有參與感,可以讓遊
玩的記憶更鮮明。

大三要搬到醫學院的宿舍,本來說好要住在一起的人卻不在了,也就
不是太在乎會跟誰住在同一間。我想,就是在那裡三年,我變得越來
越封閉,越來越與外界斷了聯繫。我只要有妳、有音樂、有書就夠了
。我不想在冒著失去的危險去和其他人有深入的交集,那太痛苦了,
已經太多次了,可以的話,我必須減少發生的次數。於是,對妳的依
賴就像是恐懼溺水般的抓著救生衣。一個人在宿舍時,黑暗裡孤單無
助抓住了我,即使所有的CD和書都不能拯救我的恐懼。妳總會適時出
現,提醒我記得該怎麼呼吸。那三年,我們相依為命。

搬到醫護大樓這一年,實習壓榨了我所有的時間,那時候,總盼望著
這辛苦的一年趕快過。現在順利畢業了,卻也要離開了,對於當兵這
件事,真的讓我很徬徨,兩年,真的好久,如果我回來了,這裡還會
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呢,真的會有人等我歡迎我回來嗎。我沒把握,不
敢面對現實。

每次搬一次家,整理行李時,都不得不無奈捨棄一些帶不走的東西,
記憶也就這樣一片一片的就切離。外界的變化是那麼迅速,想留也留
不住。即使我在怎麼努力去記得,還是會不小心遺忘那些自己曾經發
誓要一輩子守護的回憶,麼迅速;卻又不時從黑暗裡竄出來啃咬的我
無力反擊。第一次擁有弟弟的快樂,阿公給我那一罐蘆筍汁的味道,
阿嬤給我的紅包上的溫度,同學們騎著機車閒晃的悠閒、球場上對我
的信賴身影,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的心情,但是他們的臉、他們的
表情卻越來越模糊,就像隔了一層又一層霧氣。

這一次搬家,我想,東西會整理很久吧,靠我自己可能真的沒辦法回
去,因為背著六年來的回憶太沈重了,我可能會連踏上火車月台的力
量都不夠。

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還好我還記得妳耍寶時的可愛誇張表情,為了這個,我會好好的撐下
去。然後,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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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an - desire (from Mary Star of Sea , #12)
Billy Corgan , 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失眠的兩個小時。
天亮了,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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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hedrine062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