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ds Get Around

大一時修國文課寫的，給我的老爸。

幕一
Louis Armstrong "What A Wonderful World"的旋律流洩在空氣中
鋪陳出一股慵懶的分維……
低渾 沙啞的歌聲緩緩傾訴著這人世間值得珍惜的一切
在這家煙霧裊裊 滿室頹廢的MUSIC PUB裡
每個人 都有一段難以釋懷的過去
深沈地…深沈地埋藏在心中最隱晦的角落
只有在這樣的氣氛中…那被壓抑的思緒才會如蛇一般…悠悠地滑了出來
隨著轉折不絕的SAXPHONE聲音繚繞激盪著……

「麻煩再一杯」
絲毫不帶起伏的的聲音來自一位沈靜獨坐的男士
領帶鬆垮的掛在脖子上
暈黃的燈光 在他眼裡似乎也凍成了一股冷冽的藍
低垂的面容 顯得那麼的孤獨 那麼的寂寞
周圍的喧鬧似乎被摒除在他的耳外…
彷彿他是意外闖入這世界的一個陌生人 與一切都毫不相關
「先生 你已經喝的夠多了」
吧台服務生一邊好心的提醒著 一邊嘆息無奈地替他又倒了一杯龍舌蘭
俐落地點上火…淡紫色的火焰在杯口跳躍著……
一縷縷火光在他迷茫空洞的臉龐上閃動……
這樣的喝法…最適合內心因酷寒而封閉的人……
酒精和火焰在咽喉交互作用 刺激地辣著 嗆著 燒著 糾結著…
不知道到底是溫熱了他們的心靈…還是更加襯托出他們心中的冰冷……
在這家店裡 多的是痲痺自己的客人…
只不過越是昏醉自己的意識……卻使得知覺益發地敏銳……
每一個神經細胞都處於亢奮狀態……在腦子裡不停得抽…不停地得抽
刺激著心跳與呼吸狂飆著……
既然保持清醒是如此的痛苦……就讓他們喝個酩酊大醉
當作是一個逃避的窗口吧 窗外或許有著足夠的空氣供他們呼吸
這樣迫切地墮落著或許還會輕鬆一點………

PUB裡
沒有人認識這男士 也沒人在乎他是誰
他 林遠志 是一家大醫院的外科住院醫生
同事們對他的評語是 一個有潛力的年輕醫生
不過個性相當孤寂 高傲
並不主動和人親近
其他的 一無所知 連他有沒有家人也不曉得
印象中 他從不提起他們
也就沒人會問起
畢竟醫院的工作
大家各忙各的 早已自顧不暇
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顧到他人的私事

幕二

『喔~~咿 喔~~咿』救護車警笛的聲音由遠至近傳來
兩名情況危急的病人同時被送進急診室
醫護人員頓時手忙腳亂地搶救了起來……
整個急診室裡充斥著忙碌交錯的身影 與緊急迫切的叫喊
『血壓 脈搏多少』
『70 30 脈搏45』
『快驗血型 準備輸血…』
『病人瞳孔已放大』
『注射10ml強心劑』
『醫生 病人出現心室纖維顫動』
『電擊 100伏特』
『…………』

『病歷表呢？』林醫生問
「在這裡！」「這病人曾因胃病就診 無藥物過敏…….」護士報告著
「醫生 我爸爸的情形如何？」 病人家屬焦急的詢問
『肝癌後期 坦白說 另尊…… 並不樂觀』
眾人似乎顯得更憂心 恐怖陰霾頓時蒙上了心頭
有兩位女子甚至相擁而泣
『你們都是家屬嗎？ 拜託你們遵守規定 只留一位在急診處
讓我們方便一點』林醫師有些不耐煩
眾人紛紛離去 剩下那名中年男子
『為什麼拖到現在才送急診 你難道不知道你父親有肝癌嗎？』
「之前我父親一直以為是胃病 自己買胃藥吃
今天早上 突然昏倒
沒想到……… 竟然……會是……」男子哽咽的說不下去
『Miss Wang 請內科主任Dr.Chen下來一下』林醫生交代著
一陣寂靜的等候過去了……
「小林 這病人情況如何？」
『有點糟 我們到旁邊談……』
又是一陣難熬的等待 尤其是在這空氣緊張的急診室裡
更顯詭異……
『我已經跟內科陳主任談過了 你父親已有肝昏迷的現象
只有動手術才有治癒的機會 不過風險極高 可能衰竭致死…』
「成功的機率多少？」家屬著急的打斷了林醫師的話
『不高 頂多兩成 由你們決定動不動！』他的語氣極其冷淡
「醫生 拜託你 你懂醫學 你幫我們作作主 我懇求你」
家屬虛弱卻堅定的表示
『我說過了 由家屬自己作主』林醫生再次重申
「我建議動手術試試看 還有機會……」
陳主任不忍心看到家屬心中的掙扎
他經驗豐富 能體會那痛苦 他感受到自己內心有一股深沈的疼惜
「謝謝你 醫生 我們只有靠你了 救救我爸爸！」
「別這樣！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 」陳主任也沒多少把握

三個小時後 急診室內線電話響起……
「小林 失血過多 手術失敗了」陳主任透著無奈地說
『嗯……』
「他死了 你知道嗎」語氣有點激動
『我很遺憾………』除了這個 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遠志這麼想

對於一個病患的死亡 他真的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在分秒必爭的急診室裡
連同情 哀傷的情緒都成了不被允許的奢侈
醫生 護士都已成了冰冷的救命機器
沒有絲毫多餘的感情……妨礙他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時 救護車送來一個因車禍重傷70多歲的老人
在林醫生冷靜果決的判斷下
急救程序順利的展開
幸運的 病人保住了性命
但仍在昏迷中
送往加護病房特別照顧………

隔天 這個老人是林醫生父親的消息傳開了
大家的稱讚林醫生是個頭腦冷靜的好醫生 也是個好兒子
在自己父親受重傷 生命危急的狀況下
還能不慌亂 一如往常的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真是令人佩服！！
而他只是默默的接受他人的讚美
沒任何的反應 就好像一切沒發生過一樣
中午吃飯時 外科主任找到了他
「Dr.Lin Well done…」
『那沒什麼 多謝主任的誇獎』臉上沒任何的表情
「那個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關於你父親……」
『…………』
「我知道你會擔心他 不過…….
我想為了避免你因為情緒的起伏而影響你決定治療的方式
所以 我想請你的好朋友，Dr.Young接下這CASE 可以嗎？」

小楊 他從小學到大學的同班同學
也是他現在的工作伙伴
他跟他 是最好的競爭對手 更是值得信賴的好朋友
在成長的路上 他們的腳步似乎是一致的

『我沒意見』從他口中 絲毫不帶感情的吐出這四個字
內科主任憐惜看著他「累的話 就放個假讓自己休息一下吧！」
『謝謝主任的關心 我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主任深深地嘆了口氣………

幕三

從PUB回來後
遠志把自己疲憊的身軀摔向彈簧床上
酒精的發酵起了催眠的作用……

十歲的他被一根繩子勒著 吊在家裡花園的樹上
繩子縮的越來越緊 越來越緊
他不能呼吸 他快窒息了
他想大叫爸爸來救他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腦子裡一片空白 只知道用力的呼喊 呼喊 卻無能為力
腳拼命地踢 想要踩到任何可以著力的支點
手死命地抓 只願搆到任何可以施力的東西
但周圍卻只有那絕情的虛無…最後…他放棄了垂死的掙扎
等待著死亡前因為缺氧而出現的幻覺…
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
依稀 瞥見了爸爸的身影
彷彿 聽見了爸爸的聲音
卻沒來解救他………
他……流下了今生最後一滴的眼淚……

他不停的喘息著 心臟急速的跳動個不停
胸口好像被牢牢地壓迫著
得不到舒展……無法自在順暢的呼吸……

在醫院A1加護病房的3號床上
點滴瓶中各式各樣的藥劑 營養劑 一滴滴進入他的血液中
維持著他嬴弱細微的生命

忽然
他發現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吊死在家裡花園中
顏色不再繽紛……聲音不再熱鬧……而是一片黑白 一片靜謐
整個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彷彿所有的花草樹木 鳥語蟲鳴 也在同時失去了生機
瀰濛的雨滴落在兒子的軀體上……結成了霜
一切都太遲了
為什麼？？為什麼？？千萬個疑惑在心中衝擊！！！
是他對兒子的忽略造成了這悲劇嗎？
「天呀.....如果我能花點時間去瞭解他... 」
「如果我多關心他...」
「如果我早一點到.....」
如果………然而…一切都只是如果
他力竭地嘶吼著 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
他懊悔……責備著自己……
但無改既定冷酷的事實
卻也只能抱著兒子冰冷的屍體…顫抖…哀傷……

幕四

徹夜輾轉未曾入眠
心力交瘁的遠志撥了電話向主任請假
「休息夠了再回來上班 你的班我會請小楊幫你帶的
多陪陪你父親吧……」
主任擔心他放心不下工作 故作輕鬆的說

平靜的掛上電話 腦海中 思緒卻劇烈的翻騰起伏著
他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為何？
作為拯救人們的醫生
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又一條的生命
為何他一點喜悅都沒有？？
得到了人人稱羨 肯定的一切 希冀的美好未來即將來臨
他應該感到滿足了！
又為了什麼 竟還覺得如此空虛？好像心中總有無法填補的缺陷！！
那種對不實在的恐懼佔領了他整個的心………

昏昏沈沈間 那可怕的夢魘又霸道地佔據在他的腦海中
彷彿一齣令他憎惡至極的電影
一直不間斷的重複上演……令他煩悶不已…無情地試探著他理性的極限
一點一滴 逐漸地把他逼向幾近瘋狂邊緣

顫抖的我瑟縮在角落的陰影中
前方的門照進白茫茫的光
我渴望期待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麼還不來？？？
直到…門外呈現一片黑……
於是 我絕望地起了身
關上了門。

孤兀的坐在沙發上
陽光斜斜地從窗戶透進來
拉出長長的影子………
開始回憶起過去小時候的種種

印象中 小時候的爸爸
從來不曾參與他成長中的一切
他高興時 難過時 他都不在他身邊
他好像不曾在乎過他的感覺 他的需要
只知道給他零用錢……
於是他努力的求表現
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 一切都只是枉然
爸爸始終不會出現 徒勞地讓自己失望
國小畢業時 看著同學的爸爸驕傲的和自己的孩子合照留念
老師關懷地問他「爸爸呢？沒來嗎？」
他只是仰著頭 乖乖的說『爸爸得做工 不能來』
那年 他拿的是第一名
可是在他心中 爸爸不能分享他的喜悅 是最最令他失落的一件事
第一名 因為爸爸不在身邊 而變的不重要 失去了價值……
他是多麼渴望 當時爸爸能像同學的爸爸一樣
對他的兒子說一句「兒子 你好厲害」
就算只是一句也好 ……

從此 他總是拒絕爸爸參與他的所有一切
他再也不原諒他一次又一次的缺席
他要把他推的遠遠的
他不想再一次的因為深切的希望落空而傷心了
他開始習慣一個人獨處
和所有人保持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拒絕任何的接觸
把自己層層地武裝起來…
封閉自己 品嚐寂寞
受傷時 自己替自己療傷……
自己沈澱自己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情緒……
不再對誰付出需要…與依賴…不在相信任何人
他的世界中 只要他和他自己……就足夠了……

對他而言 爸爸
就像影子
是個不實際的存在

他絕不寬恕他的影子爸爸
由那一刻開始……
影子爸爸越是想接近他 彌補他
他越是要對他疏離 冷淡
他再也不期待影子爸爸了……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 最殘忍的一種報復！！？？
惡夢 持續折磨著家裡的他
也折磨著躺在醫院病床上的他………

遠志找盡一切的藉口推託著
逃避回醫院上班
斷絕一切見到爸爸的機會……
他不想別人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仇恨……
他更不想讓自己對爸爸的怨懟被別人察覺………
他害怕面對……他們將如何看待他的一舉一動

直到 好友小楊 親自來到他租的套房……

在他過去充滿空虛 渴望影子爸爸關懷的成長年代裡
小楊一直實際存在地陪伴著他…
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 同時維持著這份友誼
他對他有所保留地交換彼此的心情與夢想 吐露心中的疑惑與恐懼
在任何方面都互相比較 更互相扶持
形影不離…一起打造共同的未來
他們甚至比對方還要瞭解對方……

幕五

「阿志 這幾天到底你跑哪去了？ 醫院都快忙死了！」
『唔……我的事不用你管！』
「喂！你還當我是朋友嗎？語氣怎麼那麼衝！！」
『………』
「你好歹也去醫院去看看你老爸爸吧！他已經昏迷了四五天了耶！！
你還是個作兒子的嗎？？」小楊的語氣有些責怪
『他都不像個作爸爸的了！我幹嘛還去理他！！！』遠志的語氣充滿著怨恨
報復似地說
「連這種話你都說的出口！你還算是個人嗎！
我真的是錯認你的為人了！！」小楊的聲調提高了許多
『………我不算是個人？？你哪裡會知道………從小……
他就不曾關心過我…………那種被忽略的感覺…………
又哪裡是你這種老爸陪伴你成長的幸福傢伙能瞭解的……………
你哪裡知道那時我多麼羨慕你啊………你的爸爸不只是個影子………』
「………沒錯！！我是不瞭解……可是這樣……你就真的會快樂嗎？？
這就是你要的嗎！？如此的傷害他 你又得到了什麼呢？？」
『………』
「阿志 放下吧！！是該捨棄過去一切的恩怨的時候了………
別再讓自己痛苦了………放下……會好過些……
你爸醒來………看到這情形……也是會心疼 難過的………」
『他…會嗎…他會嗎……他真的在乎我嗎！？』遠志反問著自己
「唉…你就是都不肯坦承的面對自己…掩飾內心真實的感情…
一直把自己包裹的死死的……」
一陣靜默在兩人中的空間蕩漾開來……思緒在無形中潛在交流著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獨坐在PUB裡 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酒
隨著酒精的催化…或者該說是麻醉 心中的所有的桎楛 所有的枷鎖
竟然有稍微鬆脫的感覺 不再那麼緊實地逼迫著他
不知何時 PUB裡的音樂換成了U2的"With or Without You" 他最愛的一首歌
"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And you give yourself away…"
他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地跟著輕輕哼著
重複的快速吉他刷摳掀起了內心一陣陣的紛亂…洶湧而來
Bass線厚實的聲響時隱時現地在背景音樂中勾引著…
某種熟悉的感覺正緩慢地 若有似無地被挑動著…顯現 隱藏
在這樣闃暗寂靜的深夜PUB中 很少人是像他一樣落單一人的
腦海中浮現女友前年分手時對他說過的話
"你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的語調是如此的憂傷 哀戚
當時他憤怒的以為這句話用來形容自己再好不過了
他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需要任何感情的羈絆
如今再重新品嚐這句話 卻察覺了那其中帶有的 一絲絲的同情與悲憐
思緒像河水般幽幽地流到了小楊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
心裡彷彿有脆弱的堅牆碎裂毀倒的聲音
莫名的情愫在傾圯的牆上萌了芽 開始滋長

難道 簡簡單單的"放下"
就能讓他從深植著罪與罰之意識的錯誤父子關係中跳脫嗎！？
他就能不再報復 學會原諒生命中種種的錯誤嗎！？
就能成就他和他之間生命的圓滿嗎！？
放下了 就真的能讓他拋開一切的束縛 一切的羈絆
得到心靈的解放嗎！！？？

看著昏暗床頭燈光下自己的影子………
他崩潰了………
之前所構築的固實世界迅速的傾毀……
快的來不及讓他做好準備………
離家十年來……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眼淚怔怔地流了下來………
那滴曾以為在童年時 即已乾涸的淚………
終於感受到……眼眶滿溢著淚水原來是那麼溫暖的感覺………
他用了十年的時間 執著的一切竟完全抵不住淚水的潰決………

他看到了自己 現在的自己
站起身來 摸索著打開了那扇原以為永遠不再開啟的門……
一陣鳥語花香撲面而來 趕走了那片徘徊不去的死寂
仍然繽紛斑斕 熱鬧嘈雜一如往昔 一切又恢復了蓬勃生機
走進那熟悉如故的花園………
他耗盡氣力地解下那個十歲的 自己的屍體
一鋤一鋤地 逐漸地把坑洞挖深……
自己埋葬了自己………
然後 向著爸爸所在的方向 微笑…輕輕的呼喚……

幕六

「鈴~~~鈴~~~」
「對不起 我現在不在家 請在嗶聲後留言 嗶……」

「喂…阿志！！你爸清醒了！快過來……」
熟睡中的笑靨甦醒了
『喂喂？？小楊嗎？？我馬上趕過去！！』
「好 開車小心點！！」

在空氣中飄浮著刺鼻藥味的加護病房裡……
遲到十年的父子相會……

『爸 你終於醒了！』歡欣 喜悅 浮現在話語 表情中
床上的病人一臉疑惑「你是……？？…」
『爸 是我呀 遠志啊！！』
『爸 你真的認不出我？？我是你兒子 小志呀！！你真的不記得了！？』
雖已極力壓抑 卻難掩失望……
「……不可能！不可能！小志他在小時候就已經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我只能抱著他冰冷的屍體……哭泣…不！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
他痛苦的抱著頭 恍惚地說 一臉的迷濛……
彷彿…心思遺留在一個遙遠的 卻從未曾忘懷的記憶……
呢喃著……
「小志 你會不會孤單？？你一個人最怕黑了…爸爸知道…
你怎麼在發抖？？ 別怕 爸爸在你身邊…有爸爸在…
這一次 爸爸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天哪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遠志的語氣幾近哀嚎
『小楊 告訴我！！我爸他 怎麼會……』
「阿志 你冷靜點……你也知道的 腦部的構造是很複雜的
禁不起一點點的損傷……而你爸他…腦部受到嚴重撞擊…
因此…喪失記憶 或者是記憶混亂 都是有可能的……」
小楊語帶愧疚 無奈的說
『那你覺得 有復原的機率嗎？？』遠志惶恐迫切地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深怕……連最後絲毫的希望都幻滅了
「理論上 有可能…我們會盡一切努力找出原因……
不過因此而治癒的機率不大…重要的是你能不能配合復健幫他恢復記憶」
『我當然能 我什麼都願意做！！小楊 多謝你！！我很感激你照顧我爸…
從現在開始 我自己來守護我爸…我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總之 我欠你一次…有機會…我一定會還的……』他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的說
「說這幹嘛 朋友一場 說啥虧欠不虧欠的
更何況 我也不要你償還我什麼的…」語氣是那麼的誠懇
『謝謝 我有你這朋友就夠了……』聲調洋溢著感激

朦朦朧朧 模模糊糊間……
他看見了爸爸走向自己……
停駐在掩埋他童年屍體的小土丘…拼命地挖 挖 挖
直到……看到了他…沾滿泥土的他…那個屍體……
牢牢抱著…強烈表達他絕不放開的意念……
拿出毛巾…一處一處…仔細愛憐地擦拭著…直到抹掉了那軀體上所有的髒污
卻對僅在身旁咫尺的他 活生生、現在的他 視若無睹 充耳不聞……
只是不間斷的說……兒子…爸爸來了 爸爸來了
他的心 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那種痛楚……是如此的深刻
真真切切地感受體驗得到…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浸淫其中
但是這一次 他學會了寬恕……

他帶著小學 國中 高中 大學……
所有爸爸知道的 不知道的一切獎狀 照片 日記……
他決定給重新爸爸參與他成長過程的機會……
直到 他們可以好好的一起面對那無法抹煞的錯誤……
放下……釋放傷痛 重新建立良好的關係…
他清楚地曉得
總有一天 爸爸會熱烈的擁著他…而不再是那具屍體
屍體必將化為塵泥 肥沃了土地 幻化孕育出無限的生命
一切仇恨終將消逝 轉換成無止盡的希望 和愛
他們父子倆 將不會再有隔閡…

爸爸 不再只是個影子
而是個 可以交談 可以注視 可以碰觸 可以摟 可以抱 可以依靠
最重要的是… 會有回應的實體
他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呼吸 脈搏 他們的體內留著相同的血液
這份親情 會衝破層層的阻撓 障礙……互相呼應…
讓雙方的靈魂得以溝通 成圓 交融 交溶


憑藉著這個信念
他會用盡一切心力 不辭艱難 衷心地期盼這一天的到來……